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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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天翊走到門口,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轉彎處,然而,僅是驚鴻一瞥,便瞧見她的裙角如一陣旋風般快速滑過。

暗衛見狀,從房頂躍下,如疾風般落下半跪在司馬天翊身邊:“主子,你此時的身體不宜劇烈運動,屬下跟隨前去保護娘娘。”

“……”司馬天翊沉默不語,他的眼神冷漠如冰,隻是冷冷地掃了暗衛一眼,便大步流星地朝著轉兒離去的方向追去。

立在門口伺候的高貫見狀,心中一緊,趕忙邁開雙腿,奮力追趕:“殿下,等等奴才。”

暗衛卻如鬼魅一般從他身邊快速掠過,他甚至連那身影有多高都冇看清,眨眼間,人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轉兒匆匆趕到後山,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沖天的火光,隻見那座木閣樓已被熊熊大火完全吞噬,她不禁愣住了。

火焰倒映在她眼中,她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凶狠起來,裡麵的東西,她還未來得及一探究竟,便這麼冇了,冇了。

手指收緊握拳,拳頭攥緊,骨關節發出哢嚓聲響。

刹那間,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林中穿梭而過,轉兒迅速轉身看去,隻見影子還在叢林間跳躍,她心頭一緊,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她身形敏捷,如疾風般撲向對方,對方察覺,側身看向她的瞬間快速躲開,夜晚的叢林如同被墨汁浸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微弱的月光被茂密的樹葉遮擋,無法穿透這片幽暗的森林,在這樣的環境中,即使是最敏銳的目光也難以捕捉到一絲光亮,更彆提看清人影了。

她完全憑著感覺與之交手。

對方也是個狠人,招式淩厲而致命,每一招都是殺招,似乎決意要致她於死地。

她不敢有絲毫怠慢,全力以赴應對。

就在此時,風向有變,大火被風吹著往他們的方向搖曳,激烈的交鋒中,熊熊烈焰不時晃過她的臉頰。

對方的眼神與她的目光交彙,她驚訝地發現,那雙露在外麵的眼睛很美且魅,可從對方身形與交手之時的各方麵判斷,她清楚地知道,對方是一名男子。

這樣一雙眼睛,竟生在了一個男子的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對方在看到她的臉之時,原本朝著她果斷劈下的掌風,竟然偏離了些許,她一開始未發覺,以為他隻是一時失手,隨著二人的繼續交手,對方的攻勢肉眼可見的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儘管招式依舊凶猛,卻漸漸流露出退讓之意。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變化,隻微微皺了一下眉心,攻勢變強,急切的想將對方擒拿住。

就在此時,司馬天翊及時趕到。

眼見形勢變化,對方不再戀戰,轉身離之際,他張口聲音沙啞刺耳如同斷鋸齒過老樹般難聽至極:“小姑娘,我知道你惦記木閣樓裡的東西,那裡麵的東西對你很重要吧。“

“你究竟是誰?”她想將對方看清楚,可惜對方包裹得太嚴實,除了那雙眼睛,她什麼都無法窺探。

“小姑娘,想抓我,來蜀地。”這句話在空氣中迴盪,彷彿是一種挑釁,又似是一種暗示。

她愣愣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間疑惑加重,他究竟是誰?

司馬天翊趕到她身側,暗衛則是快速掠了過去,他手搭在她肩膀將她身子扳過,麵朝自己,目光上下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遍,未見到傷痕,稍微鬆了一口氣:“愛妃莽撞了些。”

“殿下……你的身子不好,不該來的。”她回頭看了看司馬天翊,隻見他麵色蒼白,眉心皺得越發嚴重了。

司馬天翊則是透過她肩頭,看向遠處熊熊大火:“愛妃如此著急,真的隻是因為崇拜爍和長公主嗎?”

“……”她未語,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殿下在懷疑什麼呢?是在懷疑妾身纔是南竹君殘存黨羽嗎?”

司馬天翊微愣,瞧著她眉目之間的淡漠,心間泛疼:“愛妃是嗎?”

“妾身說不是,殿下信嗎?”她抬眸瞧著他,目光觸及他唇邊血跡,裝出來的冷漠瞬間破防,慌張不已:“殿下,你怎麼又吐血了?”

“……”司馬天翊抬手拭去嘴角血跡,注視著她,眼尾染著笑意:“愛妃說的,孤都信。”

“妾身不是,妾身是故意氣你的。”她方纔聽到他懷疑自己,心裡稍微有些不舒服,才故意甩他冷臉色的:“殿下,我們回去吧。”

她真怕他再折騰幾個來回,命都冇有了。

特彆是一想到都是她莽撞點了他睡穴才導致他嘔血不止,她心中愈發愧疚,也不再與他鬨脾氣了,主動上前攙扶著他下山。

司馬天翊垂眸,目光落在她臉上,瞧見她臉上的心疼之色,隻覺胸腔暖暖的。

暗衛冇追到人,跑回來,抱著大樹喘氣,看著自家主子又不知道第幾次使用苦肉計了,再次仰頭望天,他今日腿都要跑斷了……

貴賓齋的門半開著,他們走到門口,卻聽到裡麵傳來陣陣低沉的誦經聲。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而後緩緩的推門而入,發現裡麵竟然有一個和尚正在唸經,和尚看起來年紀已高,臉上佈滿了皺紋,但目光卻十分明亮,他看到他們進來,緩緩地站起身來:“你們終於來了,我等你們很久了。”

二人臉色瞬間詭異起來,司馬天翊上前一步,恭敬地問道:“請問老師父,你等我們做什麼?”

和尚外頭瞧著他們:“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一起去找公主殿下出去玩嗎,你們都忘記了嗎,你們看,我寫了好多字,都是公主親手教我的,我再寫一個給你們看,我寫得可好了。”

和尚說著,自顧自的盤腿就地坐下,手中握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毛筆,認認真真的在光滑的地板上寫著。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湊上去看他寫的字。

待看清楚他寫的字之時,二人皆是一愣。

因為和尚寫的不是彆的字,就是一個簡單的“蘭”字。

而且,他寫出來的筆跡,竟然與爍和長公主的字跡一模一樣。

二人驚訝不已。

和尚抬頭,獻寶似的看著他們:“南竹,司馬昭,你們看,我是不是寫得很好。”

“你到底是誰?”司馬天翊眸色微暗。

和尚不解的看著他:“司馬昭你瘋了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南竹,他是不是今日學騎馬給馬踢壞了男子,竟然連我都不認得了。”

和尚這聲“南竹”是對著轉兒喊的。

她聞言,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司馬昭是當今皇上的名諱,他對著司馬天翊喊司馬昭,又亂喊她什麼南竹,她心裡大概猜到了什麼,她看向司馬天翊:“他……好似不正常。”

司馬天翊未語。

“師傅,師傅,你彆亂跑啊。”今日替司馬天翊紮針的小和尚氣喘籲籲的跑到門口,看到坐在地上的和尚,頓時鬆了一口氣,他立即向他們請罪:“還望殿下,娘娘恕罪,我家師傅他老人家神誌不清,偶有瘋言瘋語,一直居住在木閣樓之中,今日木閣樓燒燬,他無處可去,才跑到了這裡,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娘娘不要放在心上,貧僧現在立即將他帶走。”

司馬天翊看向小和尚:“你師傅住在木閣樓裡?”

她也跟著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點了點頭,迴應著:“是的,殿下,娘娘,師傅就是因為神誌不清,住持方丈纔將他安排在後山木閣樓之中修養。”

“你師傅叫什麼名字?”司馬天翊再次詢問小和尚。

小和尚恭敬回答道:“師傅他老人家法號無跡,至於師傅的俗家姓名,貧僧不知道。”

“……”司馬天翊微微點了點頭,冇有說話,他看了她一眼,她與他對視了一眼,沉默的將目光轉移到和尚身上,她看著地上的“蘭”字,柔聲詢問和尚:“無跡大師,你為什麼隻寫這個‘蘭’字呢?”

“公主殿下的小名就是蘭兒呀,她就隻教我寫了這一個字。”和尚說著又開始趴在地上寫字。

反反覆覆寫的依然是那個“蘭”字。

小和尚征得司馬天翊同意,趕緊去將和尚攙扶起來:“師傅,我們走吧。”

“好好好,走吧,走吧。”和尚從她身邊經過之時,忽然扭頭看向她:“南竹,你切莫辜負了公主殿下啊。”

她微愣,轉眸去看。

小和尚已經攙扶著和尚離開了。

她將心中疑惑告訴司馬天翊:“殿下,他口中的南竹恐怕是指的南竹君吧,他將殿下認作是皇上,更直呼皇上名諱,應該不是普通人,殿下不認識他嗎?“

“孤未曾見過他。”司馬天翊皺眉。

她垂眸,瞧著地上的字跡:“殿下,或許我們二人都猜測錯了,將事情想得複雜了,無跡大師會模仿爍和長公主筆跡,又因神誌不清獨居木閣樓……”

她看向司馬天翊:“殿下拿回來的那些宣紙,應該都是出自無跡大師之手。”

“那刺客又如何解釋,她為何救火?”司馬天翊想不通這一點。

她默了默,心裡大概有些猜測,無痕定然與爍和長公主有些關聯,他肯定也是看到了木閣樓裡的字跡,也與他們一樣,錯認成了爍和長公主字跡,以為爍和長公主還活著,纔會在人有意燒燬裡麵的東西之時,下意識去撲火。

至於那縱火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

許久,她輕皺眉頭,悠悠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無奈:“妾身也不知道。”

就此,普陀寺裡的鬨劇算是暫時告了一段落。

次日。

司馬天翊動身準備離去之時,他轉頭看向送行的主持方丈,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解,問道:“大師可知那和尚究竟是什麼身份?”

主持方丈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殿下,關於那和尚的身份,皇上最為清楚。老衲受皇命所托,不能違背聖意。殿下若是想知道,可去皇上那裡尋求一個答案。”、

司馬天翊聽後,若有所思,他明白了方丈的意思,便不再過多追問,轉身離去。

此去目的蜀地,他就算心中再有疑惑萬千,也不能返回皇宮,隻為尋一個和尚身份。

主持方丈靜靜地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目光在落到由宮女攙扶著上馬車的轉兒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悲憫之色,低聲祝福:“阿彌陀佛,願施主一路平安。”

司馬天翊一行人漸行漸遠,寺廟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竟然是無痕。

無痕麵色沉重,他默默地往後山走去,走到燒燬的木閣樓前,仔細搜尋了一圈,看到一道素色身影立在廢墟之中,猶豫片刻,才向著那道身影走過去。

和尚靜靜地站在廢墟之中,彷彿與周圍的殘破融為一體。

無痕緩緩地跪了下來:“師傅……弟子來遲了……”若是他早一些出現,木閣樓也不會被人燒燬。

那個人留下的東西,也不會在一把大火之中,蕩然無存。

“你來了……”和尚轉過身來,眼中透著睿智和慈祥,哪有半分癲狂的模樣,他輕輕地撫摸著無痕的頭頂,微笑著說:“無妨,徒兒,一切皆有定數。”

無痕抬起頭,凝視著和尚的雙眼,心中的疑惑和痛苦漸漸消散:”徒兒謝師傅,幫忙隱瞞,少主年幼,一切都還不到她知道真相的時候。”

師傅偽裝瘋癲,一是為了在司馬天翊跟前保護他們,二是為了配合他隱瞞少主。

“可惜了這木閣樓。”無痕不捨的看著廢虛。

司馬天翊與少主的疑心算是打消了,可這木閣樓也犧牲了。

無跡歎了一口氣:“也不知究竟是誰,怎麼就與這木閣樓杠上了,一次縱火不成,竟然還燒第二次。”

聞言,無痕猛然抬眸。

“不是師傅您燒的嗎?”

無跡搖頭,皺眉:“為師豈會做這樣的事情?”

“究竟是誰……”他一直以為是師傅不想人發現木閣樓裡的秘密,才兩次三番縱火燒燬,卻不想,這事根本不是師傅所為,他起身:“徒兒會去調查清楚,師傅保重。”

“要跟隨少主去蜀地嗎?”無跡轉身問他。

他搖了搖頭:“少主不能去蜀地。”

無跡微訝。

他還想問些什麼,可惜無痕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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