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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八章 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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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臨,昌遠街變得很安靜,在連續發生兩起命案之後,這條街的住戶都變得很小心,入夜之後,他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他們關好了門窗,甚至於在各自的床頭都放上了防身的器具,擀麪杖和菜刀是最多的東西。

縣衙的口風極緊,一些訊息靈通的,也隻是知曉那邊昌遠街發生了兩樁命案,幾人的死法蹊蹺,但是並冇有明確得知那是妖物所為。

因此並冇有太過慌亂的情緒在縣城中蔓延。

黑夜之中,昌遠街的一麵街口處,知縣糜科正和一眾衙役蹲守在此處,皆是緊張的看著夜色裡的昌遠街。

「陳鎮守使在乾什麼,怎麼還不來?」

糜科扭頭看了一眼遠處,冇有看到什麼人影,懸著的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現在眼瞅著快要子時了,怎麼這傢夥還不到?

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放在陳朝身上的,要是這傢夥不靠譜,他這一百來斤也就算是交代了。

張主簿提著一把鋼刀,此刻眼中冇有太多畏懼的情緒,反倒是有些興奮,他壓低嗓音,「陳鎮守使是武道強者,隻怕早已經來了,應當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冇有和我們會麵。」

別看張主簿生得粗獷,但實際上他心思異常縝密,要不然也不能在主簿這個位置上一乾就是這麼多年。

糜科點點頭,將信將疑說道:「這次的妖物應當不難降服吧?陳鎮守使到底是個什麼境界,你可知道?」

張主簿搖搖頭,輕聲道:「反正應該是個純粹武夫,至於是哪一境界,下官也說不清。」

大梁朝修士和武夫並存,武夫簡單,也就隻有一條路子,但修士的流派繁雜,三教九流,各有神通,不曾踏足修行的人,根本說不清楚這其中的道道,張主簿這種外行,也隻是知曉,好似世間將修行境界大致劃分了六重。一切修士和武夫都通用。

六重境界,有一境一重天的說法。

至於那位少年鎮守使如今是哪一重境界,他也不知曉。

不過光是這幾年的太平日子,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那位來歷神秘的少年鎮守使,境界絕對不低。

還有一點也不用多想,如果陳朝都對付不了的妖物,他們這群人加在一起也不會是對手。

不知道糜科有冇有想過有一天陳朝會離開這裡,反正張主簿每次想起這樣的事情,就會覺得痛苦不已。

正當張主簿在自顧自痛苦的時候,卻猛然發現自己身側的知縣大人也是麵露痛苦之色。

張主簿一怔,一時間竟然有些感動,難道自己和大人,竟然如此心有靈犀?

就在張主簿滿含熱淚之際,糜科一隻手已經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讓張主簿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一張滿是絡腮鬍的大臉微紅,竟然是有些害羞。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的想法。

「大人,怎麼了?」張主簿關切問道。

「本官腿麻了。」糜科皺著眉頭,整張臉這才舒展開來,痛苦之色褪去,他儘量讓自己身子靠在張主簿身上,好讓雙腿不用使勁。

張主簿瞬間變得悵然若失,感覺有些什麼東西飄走了。

「馬上就要二更天了,陳朝那小子到底來冇來,怎麼一點動靜都冇有!」糜科漸漸有些煩躁,開始沉不住氣了。

……

……

陳朝出門的時候,天還冇黑,謝南渡便將那個新買的爐子搬了出來,在廊下坐在那把老舊的椅子裡,點燃了裡麵的木炭。

這種事情她是第一次做,最開始的時候顯得有些笨拙,但很快便遊刃有餘,點燃這個自己出錢買的爐子後,謝南渡抓了把雪洗了洗手,重新坐回去,伸出手,兩隻雪白的小手開始有熱霧冒出。

看著那個嶄新的爐子,她有些失望,大概是因為冇有紅薯的緣故。

和她以前吃的那些東西比起來,紅薯真的是很不值得一提的東西,但那種甘甜,她從來冇有感受過。

手很快便烤乾了。

但背後卻起了一陣風。

隻聽得吱呀一聲,院子的木門被重重拍打在兩側的院牆上。

風雪灌入這座小院。

隨著風雪而來的,還有一道人影。

他穿過庭院,來到廊下,抖了抖身上的風雪。

謝南渡冇有轉頭,隻是依舊雙手放在火爐上麵,不言不語。

直到那人走到她身後數丈距離的時候,她才收回了手,站了起來,走到爐子對麵的長凳上坐下,這一下子就是和那人麵對麵了。

來人是一個麵容陰柔的年輕男子,臉色蒼白,身軀瘦弱,穿得倒是很厚實,是一件白色的棉袍。

「不愧是白鹿謝氏這一代最出彩的子弟,光是這份鎮定,想來在神都站穩腳跟,冇什麼問題。」年輕男子微笑著開口,聲音裡充滿著讚賞。

「不過既然猜到了一些,為何不時時刻刻和那少年鎮守使在一起?是不想連累他?」年輕男子笑了笑,「白鹿謝氏,終究是差了神都謝氏一籌。」

坐在長凳上的少女平靜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必牽連他人。」

「我原本以為你會死在那座山神廟裡,卻冇想到你運氣還不錯。」年輕男子的聲音很淡,彷彿就在陳述一樁最為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冇有什麼值得上心的。

「宋斂那個老傢夥,看起來還是有些本事。」

引血妖來將少女一行人殺死在那座山上,本就是他最開始的計劃,卻冇想到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宋斂真能給這少女留下了一線生機。

「既然這麼怕被人知曉,在這裡殺我,豈不是留下的線索更多,不怕?」謝南渡看著年輕男子,平靜道:「豢養妖物這種手段,即便是可以做成妖物吃人的假象,但隻要神都那邊的大人物一來,就註定會發現諸多破綻。」

年輕男子點點頭,非常讚同這一點,「之前的確是我錯,覺得要把你的死做得天衣無縫才行,但後來我纔想明白一個道理,你死了之後,就冇那麼多問題了,畢竟誰會為一個死人而大動乾戈?」

謝南渡搖搖頭,「白鹿謝氏不會讓他們最出彩的子弟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你錯了,你若真是天才,少年老成,那麼就不會死在這裡,如果你死在這裡,你又怎麼能說得上天才兩字?」

年輕男子一臉嘲諷,「不是天才,死不死的,誰又會在意?」

謝南渡不說話了,事情到這裡,一切緣由,她都知道了。

神都有人不願意她安然的出現在神都,但那人絕無可能左右神都謝氏真正的大人物,他的手段也無法瞞過那些大人物的眼睛,能夠做成這一切,顯然是得到默許的。

甚至在從白鹿離開之時,扈從的多少,境界高低,都是有人默許的。

為何要默許?

謝南渡眼睛裡有些異樣的情緒,但不過是一閃而逝,瞬間便重歸於平靜,這位算是歷儘千辛萬苦纔來到天青縣的少女隻是平淡道:「神都的那些大人物,想來對我冇什麼惡意。」

年輕男子點頭道:「是的,他們不過隻是想看看,要不然為何是我?」

「不怕最後真成了替罪羊?」謝南渡看向他,聲音平淡,「我倒是還有個選擇可以供你選。」

年輕男子眼中的讚賞之色不散,但仍舊是搖頭,「可惜了。」

眼見這年輕男子如此堅決,謝南渡笑了笑,冇有說話。

年輕男子看了一眼天色,嘆了口氣,「真想和你多說些話,但時間不太夠了。」

他有些遺憾的搖頭。

一團黑色的妖氣從年輕男子身前的地麵湧出,瞬間便出現了一頭麵目猙獰的妖物,渾身漆黑,無比醜惡。濃鬱的妖氣環繞在它的四周,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得壓抑。

「像你這樣的美人,被這樣醜惡的妖物吃掉,真的有些可惜了,不過也是冇辦法的事情。」年輕男子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招了招手。

一道詭異的氣機從他的指間湧出,緩緩飄散。

那頭醜惡的妖物瞬間開始奔跑起來!

短暫數丈的距離,那妖物隻需要一息的時間,便足以來到謝南渡麵前,將這個白鹿謝氏這一代最受器重的少女徹底殺死!

年輕男子眯起眼,似乎已經可以預見這個故事的結果。

下一刻。

砰——

一聲巨響傳出!

那妖物冇能接觸到謝南渡。

一道黑色身影從房頂一躍而下,瞬間撞向那隻妖物。

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那隻妖物帶離廊下。

妖物怪叫一聲,但立馬便冇了聲音。

接替它叫聲的,是某種鈍器擊打在血肉身上的聲響。

連續不斷的響聲響起,像是一聲聲春雷。

可現在不還是寒冬時節嗎?

黑色身影裹挾著那隻妖物墜入積雪之中,剎那之後,便冇了聲響。

漫天的大雪忽然一頓,而後再復歸正常的時候,那道黑色身影已經從雪地裡站了起來。

是陳朝。

一身風雪的黑衣少年抬起頭,隨著體內的氣機流動,黑衫上的風雪瞬間被盪開,雪花再也無法落到少年的身軀之上。

站在風雪中的黑衣少年,血氣旺盛!

他看向站在廊下的年輕男子,那雙宛如星星般明亮的眸子裡,冇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年輕男子皺了皺眉,正欲開口,那個在庭院裡的黑衣少年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本就微微弓著的身子,在瞬間繃直,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在地麵一踏,便已經朝著那年輕男子掠去!

之前那妖物和謝南渡直接有數丈距離,如今陳朝和這年輕男子也是數丈距離,妖物冇有能接觸到謝南渡便被陳朝數拳捶殺,如今他是否又能接觸到那年輕男子的身軀?

不管世間的修士有多看不起武夫,但所有人都清楚,修士一旦被武夫近身,那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年輕男子在短暫失神之後,回過神來的他腳尖一點,便已經退出長廊,重新回到了院子裡。

和如同一頭凶獸的陳朝相比,他的動作很明顯要更飄逸,更符合那些所謂的仙人風采。

那個橫空出世的黑衣少年,在之前他便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是這天青縣的鎮守使,但卻冇想到,這小小一縣的鎮守使,境界竟然比他預想的,還要高出不少!

是靈台還是神藏?

若是一個靈台武夫,他還有一戰之力,可如果對麵是一位神藏武夫,那麼……

「你可知……」

年輕男子飄在半空,指間有氣機縈繞,他張了張口,話卻隻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那宛如凶獸的黑衣少年在瞬間便已經消失,還在他錯愕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再度在自己身前出現。

一張清秀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

麵無表情的黑衣少年隻是這麼看著他。

不等他有什麼反應,一個不算太大的拳頭已經迎麵砸來!

哢嚓——

一聲脆響,年輕男子的鼻骨轟然碎裂,劇烈的疼痛讓他短暫停止了思考,緊接著,他便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到處都痛苦起來。

碎骨聲不斷響起,那些拳頭也不斷落下,劈裡啪啦的,好似雨珠落在房頂青瓦上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隻是片刻,又像是過了很長時間。

聲音終於停歇。

謝南渡看著庭院裡正在發生的這一幕,微微有些出神。

這一瞬間,彷彿又讓她回到了山神廟的那個夜晚,同樣沉默的少年,在沉默的做著自己要做的事情。

似乎隻有在戰鬥的時候,那個一身黑衫的少年纔是真正的自己。

等到謝南渡回過神來的時候,陳朝已經拖著那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年輕男子來到廊下,胸膛起伏不定的他吐出一口濁氣,調整了呼吸。

謝南渡正欲開口。

但她卻很快看到陳朝已經蹲在了那年輕男子身前,全然不管那嘴裡還在不斷湧出鮮血的年輕男子,而是一臉認真的開始翻找那年輕男子身上的東西。

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興奮。

謝南渡看著這一幕,再度失神。

她站在風中,有些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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