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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202.書冇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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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林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把自己關在屋裡誰也不見,過了兩天,杜成進去見自己的兄長,發現他已憔悴得不成樣子。

杜林看起來整個人都垮掉了。

在詔獄中時他冇有垮掉,因為他堅信自己是對的,他站在正義的一方,這是一種強大的精神支援,即便是死,他也會甘之如飴。

可是等到出了獄,在糧店聽到百姓的談論,他才知道,原來自已在他們心中的印象是又無知又無能,隻會挑毛病罵人,空談仁義冇有用處,以自己的行為誹謗汙衊陛下,危害比惡人更大上百倍。

他明明是堅守儒道的正人君子,他明明是為了百姓的福祉不顧個人安危的勇士,為何成了眾人口中的大奸大惡之人?

杜林不明白,也實在是接受不了,自幼學習聖賢之道,行事每每以聖賢之道要求自己,可為什麼他學成了一個無用之人,難道聖賢之道也是無用之物嗎?他的信仰崩塌了。

杜林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眠不休地思考,幾天來他都處於痛苦之中。當家裡人都擔心他的健康時,杜林的屋門突然開了。

他站在門口,瘦得像一隻竹竿,懷裡抱著他視若珍寶的一大卷東西,那是他滿懷悲憫和憤懣,在獄中寫成的七卷,杜林本來要把這些流傳後世,供後世的帝王學習參考。

他抱著七卷,不顧家人的呼喊,竟自走向廚房,將那些竹簡和布帛投入火中,眼看著他們燒成灰燼。

杜林仰天歎道:“隻知讀書,不會任事,於國於民皆無用,尚不及庖廚,猶得為他人備炊。杜某一個無用之人,竟妄想為帝王做訓,豈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嗎?”

他沐浴梳洗,焚香研墨,寫了一篇奏章,之後便身著素服,也不乘車,抱著奏章,徑自向宮中走去。

他奇怪的衣著和恍恍惚惚的樣子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直到有人認出了他,大叫道:“瞧,那就是禦史杜林,那個帶頭向陛下潑臟水的無用儒生。”

“這個人最是可惡!竟然詆譭陛下的名聲!”

呼喊聲招來了更多的人,許多百姓擁上來圍觀,有好事者追著他,看他去哪裡。

“這是要進宮吧?還要去勸諫陛下嗎?”

“看這樣子是去請罪的,知道自己錯了,還有救!”

杜成從後麵追了上來,勸道:“兄長,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寬宏大量,既然已經放了你,自然是原諒了你,你要去請罪,我陪你,咱們一道去,兄長,你還是上車吧!這樣被人指指點點,麵子上不好看。。。”

杜林道:“我誹謗陛下,罪不可恕,就算陛下饒恕,還有麵目活在天地之間嗎?受百姓唾罵,是我應得的懲罰,也是為陛下正名,讓千千萬萬輕信我的人知道,陛下是對的。陛下之名因我而汙,亦將因我而洗刷乾淨。”

他不顧眾人的嘲諷,執著地一步步向前,直到長樂宮附近,那些好事者才慢慢散去。

小皇帝劉鈺此時正在宮中與鄭深、鮑永、宋弘和楊延壽等人議事。

皇帝想讓鮑永去鎮撫幷州,收雲中、定襄等郡。

這是他原本的打算,隻是因為去年時他對鮑永還不放心,要叫他到京師,君臣互相增進瞭解,堅定彼此合作的心誌,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如今半年過去了,鮑永的家穩定在了長安,想必他對於建世漢也有了歸屬感,對皇帝陛下有了信心和效忠之心,這時再將他放出去就放心多了。

鮑永在更始軍中威望很高,眾人都比較信服他,這樣的人正可用來勸服那些尚未歸附的人,有時候比數萬大軍還要頂用。

何況他本來就是奉更始帝之命去鎮撫幷州的,在幷州有很強的號召力,派他去收幷州再合適不過。

皇帝征詢了幾位朝臣的意見,下旨以鮑永為鎮北大將軍,持節鎮撫幷州,可自行任命官吏。這是方麵大員,威權行於一方,對鮑永是極大的信任,鮑永欣然領命。

這時,太監牛頭進來回道:“陛下,侍禦史杜林來了,說是要向陛下請罪,如今正在外麵跪著。”

小皇帝道:“哦,他想通了嗎?讓他進來吧!”

杜林進來便伏地叩首,將奏章高舉過頭頂,尚未說話,眼淚先流了出來,哽咽道:“陛下,臣,臣實在是糊塗,請陛下降罪!”

劉鈺伸手拿過奏章,翻看幾下,正色道:“那你自己說說,你糊塗在哪兒了?”

杜林道:“臣乃無用之人,隻以一己淺陋之見,妄測聖心,冤屈了陛下,使陛下英名受損,臣之罪不可寬宥,請陛下重重責罰,臣死而無怨。”

皇帝道:“你雖不懂事,卻也是出於公心,為了百姓。禦史本就有規諫之責,隻是你們諫事的方式過激了些。朕看你的奏章,已有悔悟之心,這樣吧,你自己先說說,該受什麼懲罰?”

杜林道:“以臣謗君,罪莫大焉,臣將自儘以報陛下。”

當時漢朝還有先秦遺風,要臉的人動不動就要自殺,像杜林這樣的情景,確實夠得上自殺了。

禦史中丞宋弘說道:“不妥,國家自有法度,犯了什麼罪,就領什麼懲罰,你飲劍自儘,卻置國法於何地?置陛下於何地?若是傳揚出去,世人還以為陛下容不下諫臣。”

宋弘是想保全他,杜林卻聽得有些呆了,自己死諫,是給皇帝潑臟水,自己認錯了,自儘贖罪,還是給陛下潑臟水,到底讓人怎麼辦?

這時皇帝說道:“杜林,你還是冇想明白,你自稱認識到自己是無用之人,應多做有用之事。可自儘最是無用之事,自絕於君上,自絕於父母親人,無益於國家,無益於天下百姓,你飽讀詩書,裝了一肚子的學問,都是為了什麼?難道隻為了殺死自己嗎?”

皇帝低頭想了想,說道:“你想不出自罰之法,朕便直接處治了,上郡白土縣長還冇有人選,你去那兒上任吧!不要小瞧這一縣之長,隻要你能使一縣百姓安居樂業,沐浴大漢的恩澤,那也是一件大大有用之事。好好乾,讓朕瞧瞧你的本事,三年之後,朕再看你將白土治得如何。”

上郡白土縣是十分偏遠的一個縣,處在戎狄之中,地廣人稀,漢胡雜處,條件惡劣,難行教化。皇帝把白土縣交給杜林,也是考驗他的意思,依著皇帝的心思,京官都應該到地方上鍛鍊鍛鍊,瞭解了民情,才能製定出符合實際的政策措施。正好出了朝臣群諫的事,皇帝便把這些人都發配到地方,有的去做郡裡小吏,有的去縣裡為官,杜林的白土縣可算是最偏遠的發配地之一。

杜林拜受任命,心裡有了新的希望,一縣雖小,也是自己施展抱負的舞台,他要做出個樣子,證明自己是有用之人,讓大家看看,他杜林這幾十年的書不是白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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