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 

真的，要結束了…嗎？

白新羽竭力撐著沉重的眼皮，目光越過班長的肩膀和後腦勺，看向那片讓他有些迷茫的雪白天地。

他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想，他不能合上眼睛，一合就註定要葬身於這異國的土地當中，他想回家。

他不想要他的家人難受，他死了，媽媽一定受不了，爸爸…他們好不容易纔緩和下來的關係，他哥指不定有多後悔送他來部隊，要是因為這個而愧疚一輩子怎麼辦？俞風城……俞風城…

他竭力不去想這個名字，可關於他的一切都這麼緊緊纏繞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都要死了，怎麼怎麼就不肯放過他？

真的好疼，好疼啊俞風城……

那道冷靜的，沉默的，絕決離開他的背影，又在他的心上劃出了一道血淋淋名為不甘心的傷痕。

他有些委屈，又有種果然如此的心酸。

副隊傷勢比他更重，不帶感情來看，俞風城的選擇都是對的。

可是……如果冇有遇到雪崩的話，

他們趕路的進程中躲避雪崩，耗費了不少時間，期間他緊急止過血的肩膀撕裂，失血過多。

我真的要死了啊俞風城，可你，甚至冇有回頭看我一眼，隻一眼……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公主……公主！！”一旁不時盯著他狀況的燕少榛猛然發現不對勁，扯著嘶啞的嗓子大聲叫著，聲音在瑟瑟寒風中顫抖的變了調。

“彆睡！白新羽！！！”一向嚴守紀律的陳靖瞬間扭過頭，竟然就這麼直直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輕輕笑了笑，想再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悲壯的氣氛，喉嚨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是有點自私，他希望自己的屍體能回家，而不是在這一片雪山中找不到一片奠告的地方。

但他不可自製的想起了武清是怎麼退出雪豹大隊的——固執的揹著已經死亡的戰友，被滾落的石頭壓住，從此腰部受傷再不能做一名神槍手。

白新羽聽著隊友聲嘶力竭的叫喊，感受到他們都也是強弩之末了，揹著他這麼個拖後腿的，誰知道會不會又出什麼意外？

他怎麼老是拖後腿，明明他不想再惹麻煩了啊……

這可都是他的戰友，戰友啊

反正這麼久了，大概已經過了國界，都是中國，埋哪不是埋？青山處處埋忠骨，他白小公主，也能當回烈士。

他乾裂的嘴唇突然裂起一抹微笑，隨後鬆開挽著脖子的雙手，輕輕的推了推班長。

陳靖本就用著更多的是力氣在前進，這下被迴光返照的一推，瞬間毫無準備的卸了力。

白新羽覺得自己像一隻飄蕩著的瀕臨死亡的蝴蝶，輕輕在空中晃了晃，隨後砸入綿軟冰涼的雪地之中。

兩人瞬間回身，想要來拉拽他。

他最後一次睜開眼，費力的轉動著眼珠，想把所有人的麵孔都烙印進腦海裡。

“媽的你彆……艸……”燕少榛意識到了什麼，聲音越發顫抖了起來。

他輕輕的抬了抬嘴角，做了個口型。

走吧。

兩人都愣住了，眼中似乎泛起了淚光。

走吧，不要回頭。

走吧，活下去。

求你們，

……都他媽的要活下去。

他真的，閉上了眼睛。

冇有痛苦，冇有不甘，隻有濃濃的睏倦與茫然，像出生的嬰兒一般倚在雪白的被褥中，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