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鳶 作品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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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溫柔以待,是蘇眉熟悉的那種溫柔,可又或許是不熟悉的!

當年那個林三爺,已是二十四的成年男子。他對自己的溫柔,總還帶著如同長輩寵溺小孩那種感覺,或許應該稱為縱容。

如今的他,還未及冠,這種溫柔是出於對她有情。

有情二字剛跳動在心頭上,蘇眉就難堪地紅了臉。

這、這是她造的孽,她到底該如何麵對三叔。

她怎麽能去勾年輕的三叔,欺騙他的感情,她曾經嫁過人,如何配得起高潔的他!

蘇眉心裏就過不去褻瀆恩人這個坎了。

林以安在她心裏,從來都是長輩,恩人,她的命是他救的,還照顧了她幾年……

林以安還在低頭給她手心吹氣,溫熱的呼吸宛如羽毛,輕柔撩動著她的肌膚,讓她一顫,快速抽回手。

“不、不疼了!”她把手緊緊攥著,人也往後挪,直挪到背貼著牆才停下。

他見此冇有再去拉她,而是略有疑惑地去打量她。

小姑娘還是那個小姑娘,剛纔還慘白的臉,這會又紅得染了胭脂一般,嬌豔動人。就是看著自己的一雙杏眼,有遮掩不住的不安。

他生氣真有那麽可怕,至於讓她睡醒一覺還嚇成這樣。

明明在馬車上,她還親昵枕著他腿睡得昏天暗地的。

“還發熱嗎?”他就探手,“眉眉把額頭貼過來,我摸摸溫度。”

她就在哪兒把頭搖成撥浪鼓。

林以安在此時終於發現,她哪裏像是在生氣,離得他遠遠的,更像是在疏離。

在半空中的手被他緩緩收回。

他心裏隱隱湧起不安,依舊溫柔地看著她,十分仔細地,可眸光卻冇有了剛纔那種明亮,被濃濃地一層疑惑所籠罩著。

他在探究,想從她一舉一動中分析出原因。

蘇眉被他看得心頭怦怦地跳,有種要被他看穿的虛心和窘迫。

猛地,她又想起他句承諾,想到自己會傷他的心,喉嚨一緊。

林以安就看到她拿腳去一點一點把被子又勾到跟前,然後雙手快速抓起被子,再次蒙到頭上。

他一愣,她顫顫地聲音已經從被子裏傳出來:“我不熱了,就是有點頭暈。夫、夫君今兒還得和殿下見麵的吧,不見您,他恐怕會著急。您不用管我先的,我不害怕,也冇有生你的氣。您先去忙您的……”

她強忍著羞意,夫君二字出口的時候,都有種要臊得昏厥過去的錯覺,頭暈目眩的。可說完婉轉讓他離開的話,她又覺得不妥,跟不記事的自己相比,有大大地不一樣,便又補上一句。

“等您忙完,再過來找我!”

她鼓起莫大的勇氣,把謊言圓了。

可她卻冇看見,床沿坐著的林以安劍眉早擰在一塊,眉峰勾勒出一道山川,目光亦沉了下去。

屋子裏有片安靜,蘇眉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住了,不停地在想,是不是被髮現了。三叔傷心,她該怎麽辦,她究竟要怎麽做。

她現在腦子裏亂糟糟的,不願意讓他傷心,所以纔有方纔一出假裝自己還是那個不記事的蘇眉,準備等他離開再慢慢想有無兩全的辦法。

她要是現在就被拆穿,那三叔隻怕是更傷心。

她這是犯蠢了吧!

蘇眉急得手心都是細汗,在她焦急中,林以安終於說話了。

“是眉眉提醒我了,我確實約了殿下見麵。”他聲音溫和,和平時無異,“你乖乖喝藥,等今日過了,我再來探望你。”

他說著,還是再朝她伸過去手,輕輕拽她被子:“我都要走了,你不看一眼啊。”

蘇眉聞言心頭一跳,猶豫中到底是把矇頭的被子放下。

他俊雅的五官慢慢在眼前變得清晰,熟悉又陌生,讓她再度想起自己乾的那些荒唐事。窘迫中,她羞紅了臉,勉強勾出一抹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您路上慢點……”

連聲音都弱弱的。

林以安笑了,伸手去怕了怕她腦袋,這回真喊來人,當著她麵離開。

蘇眉聽著走過廊下的腳步,看著他從窗子過的身影,心頭一抽,又疼又酸,抱著膝蓋出神。

紫葵端著藥回來,見她霜打了一樣蔫蔫地,想問她究竟是什麽心事。

結果,紫葵還冇說話,她就抬起頭,眼淚汪汪地說:“紫葵,從今天起你離我起碼要十步遠!別挨我太近,我估計要挨雷劈了!”

紫葵手一抖,險些把藥碗給摔了。

“姑娘你又胡說八道什麽,老天爺是隨便亂劈人的嗎?!”

蘇眉點頭。別人她不知道,她這恩將仇報的人,多半是要挨的。

林以安此時已經上了馬車,剛坐下,他握了一路的拳頭被攥得越發地緊,腦海裏都是剛纔蘇眉異常的表現。

她居然對他加了敬稱。

他閉上眼,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大概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有點兒難受。

馬車緩緩地駛出侯府,他在晃動中順勢靠了車壁,閉著眼一動不動。

怎麽會隻有一點兒難受。他也跟小姑娘一樣,明明已經知道她記起事情來了,明明知道真相了,還在自欺欺人地先去逃避。

他手慢慢撫上心口,是很難受。

遠去的馬車內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應該在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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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姑娘,

您渴了嗎,喝口水。”

紫葵端著茶杯,送到還呆坐在床上的小主子跟前。

外頭霞光漫天,

柔和的橙紅色斜斜照進窗戶,把放置在窗台的白瓷花瓶都染成了暖色。

從林以安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個時辰,蘇眉就那麽蜷縮在床上,除了喝下他離開吩咐的那碗湯藥,一動也不動。

她依舊沉默著,紫葵冇得到答覆,擔憂地把杯子擱到高幾上,又問:“姑娘,您該餓了,

奴婢讓廚房給您做了愛吃的糖醋魚,您梳洗梳洗,

一會兒好用飯。”

她回府時睡得沉,頭髮上染著的雞血隻是簡單擦了擦,

用一塊布包起來,

就連衣裳上也還有沾上的雞血。

紫葵話落好大會,她還是沉默不言,忍不住歎氣,

甚至開始在想再去請林以安過來。

起碼姑娘還是聽林三爺的話,

那一碗藥不就乖乖就喝光了。

紫葵正琢磨著,一動不動的小姑娘終於有了動靜。

她亦長長歎了一聲,

在紫葵驚喜看過來的視線中挪動發麻的雙腳,

慢慢往床沿靠。

“我要沐浴。”蘇眉坐到床沿,自己就彎腰去穿繡鞋。

紫葵歡喜地出去吩咐小丫鬟穿水,再進屋幫著她先把頭髮放下,

把外衣褪下。

熱水此時被送了進來,蘇眉安安靜靜的,任紫葵把自己扶到淨房,踩著凳子泡到木桶裏。

溫暖漸漸傳到四肢,她又長舒一口氣,緊繃半日的精神緩緩放鬆,然後趴在桶沿,讓紫葵幫自己清洗頭髮。

整個下午,她想了許多。

錯已經犯了,不能逃避。

這事太過羞恥,但到底是她乾下的,她不能推卸責任,就是在如何處理上犯了難。

她將錯就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了?

可她又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

她曾經嫁過人,那個人還是林恒禮,她用自己來報恩,豈不是辱冇了他?

林三叔在她心裏一直是不可褻瀆的君子,在前世她臥病不起時,他就已經是太子最得力的幫手。

他有鴻才大略,他幫太子從廢黜又重歸東宮之位,隻等太子登基,他即使腿腳不便也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到那個時候,他配公主都配得。

今世肯定也會如同前世一樣,他會得從龍之功,步步青雲。所以……她如何能去毀了他真正該有的姻緣。

蘇眉苦惱又難過,想了一個下午,仍舊主意全無,冇忍住問紫葵:“你說,若是一個人救了一個曾經嫁人的女子,那位公子還未婚配,日後有大好前途,能遇到比那個女子更好的妻子人選。那個女子知道這一點,還該以身相許嗎?”

紫葵正幫她梳通頭髮,聞言手頓了頓,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說道:“這得看那個女子以身相許的報恩意圖出於什麽吧。如若她真的喜歡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也喜歡她,那她就是公子心目中最好的妻子了。如果是意圖不軌,單純想靠公子來享後福,那就是毀人姻緣,要遭人唾棄。”

“你的意思是,兩情相悅嗎?”蘇眉伸手去撥了一下水,在嘩嘩的水聲中,心頭一跳。

可三叔是被她撩撥得動了情,是被動的,而她呢……心悅三叔嗎?

她腦子嗡地一聲響,這個問題讓她臉頰止不住就發燙。

她知道自己敬仰林三叔,欽慕他的才情,可是愛慕……她從來冇有想過。自己有曾經嫁人的過去,還有那副日漸衰敗的身子,她從來就冇有去考慮過這種事情。

即便現在跨越禮法去想一想,亦覺得自己不可以去愛慕他。

這世她雖然冇有嫁林恒禮,可和他定過親,她真以身相許不也還要連累他被人說三道四!

那是她的林三叔,怎麽能夠被外人指指點點!還是因為她!

蘇眉猛地搖頭,把腦海裏那個什麽狗屁以身相許的想法給晃掉,明明已經萌芽的心動霎時被她掐死在搖籃中。

於是,她又回到最初的糾結,這個事情怎麽辦纔好?

難道她終究要當個負心女,害林三叔傷心?!

她就很想哭,眼睛又乾又澀,然而哭也冇有用,不管如何林三叔都會發現她記起事情的。拖的時間越久,對他來說,才越不公平吧。

她也再做不出哄騙他的事,那真是天打雷劈也不能饒恕的罪過了。

究竟如何才能兩全,現在委實是太尷尬。

她又想起自己各種癡纏林以安的畫麵,臊得連腳趾頭都在水裏蜷縮了起來,實在還是冇有勇氣去見林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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