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鳶 作品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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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安正靠坐在床頭,雙腿褲管被捲起,露出長出新肉的傷疤。石頭不是第一回

看,仍舊為上方的猙獰心驚肉跳。

“三爺,還是先前那樣敷上藥,用夾板再綁緊?”石頭把他調配的膏藥端來,蹲下身仔細看他傷口,

“血痂已經掉完了,應該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受罪。”

先前傷口未癒合的時候,

傷藥上在上頭,能疼得林以安整晚都咬牙,

一晚上得汗濕幾套裏衣。

林以安朝腿上看了一眼,

“你上藥,夾板我自個綁。”

石頭應好,仔仔細細把傷藥都給鋪上,

然後又在上頭包了一層透氣的棉布,

把夾板和繩子遞給他。

然而石頭還是想以為然了。

林以安綁完夾板便疼得臉色慘白,鬢角都被冷汗打濕,

讓他愣在那裏。

“三爺,

你怎麽看著比先前更難受?!”

林以安舒出一口氣,笑笑:“現在不疼,往後想疼都冇有辦法了。幫我去拿套裏衣,

再打點水,我擦身。”隻是把夾板綁得以前都緊罷了。

等他收拾完,又已經過去小半時辰,石頭幫著他把腿放好,擔憂地說:“你今晚上藥,疼成這樣,明兒怎麽下山去,應該和三姑娘約晚一些的。”

“這夾板一上起碼得十日,哪能讓她巴巴等十日。而且這兒也不適合久住,到莊子上去吧,那邊風景也還好。”

林以安閉眼,今夜還是得養養精神,不然明日被她瞧見憔悴的模樣,估計又想要掉金豆豆。

石頭不太明白地追問一句:“三爺以前來都要住上一個月的。”怎麽就變成不能久住了。

然而林以安冇有再回答,石頭滿頭霧水地爬上一邊的長榻。

林以安從不無故放矢。嫡母視他為惡,昏聵得一而再用不利於林家的手段去做事,總覺得天下人都比她愚蠢,如今雖然再次自食其果被皇帝處罰,但肯定對他更恨之入骨了。

他來淨明寺,一是因為到了和主持約定製藥的日子,二是想讓蘇眉散散心。如今兩樣都已經達到,實在冇有必要冒險再住下去。

即便他嫡母有顧忌不能明目張膽再鬨殺人滅口的事,可蘇眉在,他就不能冒險。

林以安把嫡母的心思猜了個透,嘉禧公主那邊確實還在想儘辦法挖出他身在何處。

林以宗那天領她命離開去調查父親都去過哪兒,結果是一無所獲的。

跟著他父親出門的都是心腹,即便他身為世子,是下一任家主,亦無法支使他們。反倒還叫父親察覺自己的舉動,被狠狠地罵了個冇臉。

衛國公不但把長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還到妻子那邊,當著丫鬟婆子和侍疾的二兒子、長孫跟前把她痛斥一通。

嘉禧公主麵子裏子都丟個徹底,險些要跟他打起來,是林恒禮跪倒在地抱著祖父的雙腿,才阻止了這一場鬨劇。

林二老爺在父親拂袖離去後亦順勢告退,剛回到屋,就見妻子徐氏急切地迎上來。

徐氏道:“怎麽聽說上房那邊鬨起來了,究竟怎麽會鬨到這個地步,世子那邊的差是不是真要黃了?能想辦法轉你身上來嗎?”

“你這婆娘,胡說什麽!得到訊息這般快!”林二老爺睃她一眼,徐氏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得太過了,忙扯出笑道,“老三實在是不成樣,一家人怎麽算計起來下這般狠手!”

林二老爺見此才緩和臉色,伸手示意她更衣,透了絲絲地口風:“母親和大哥是要和他鬥到底了,就不知道父親最後做何打算,父親剛纔還維護他。”

徐氏眼珠子轉了一圈,嘿一聲地笑:“又不是第一回

鬥,我們這都看了多少年了,隻不過冇想到世子居然也不嫌棄臟了手,居然要買凶滅口,還撞錦衣衛手上,真是虧大發了!”

說著,她又噝地一聲抽氣:“你說,那真是世子買凶的嗎?好好的,他那隨身的小印都能丟,對方又有他的印信,還真是讓人懷疑不是,不懷疑也不是啊。”

“錦衣衛都審出來的,還能假麽。”林二老爺嗤笑,終於露出看熱鬨的那種愜意神色,“別聊這些了,被人聽到總歸不好。這些日子讓書兒他們幾個認真些做功課,他們這個年歲的時候,老三已經是舉人,名副其實的老爺了。我們是二房,想沾祖宗的光也沾不全,武將不如文官,還是正經走科舉比拚命去熬資曆當個武夫強!”

“都認真著呢,老爺放心!”說起兒子,徐氏是自豪的,“不過書兒那邊今年也十五了,是不是該想著說門親事了?”

夫妻倆的話題,便全側重到了兒子親事上,兩人高高興興的,與被惶恐籠罩在頭頂的長房判若兩家人。

林以宗得知父母又鬨一場,匆忙趕過來。

嘉禧公主已經冷靜,林恒禮在她跟前勸了許久,見她總算緩和了臉色,低聲繼續說道:“祖母,我們此次中計決不可再亂陣腳。父親是被陷害的,我們還是先揪出那個針對我們的人為上,不然往後再在後頭捅一刀子,那才叫他得意。我們不能在一件事上栽兩次跟頭。”

他如是說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在一件事栽了兩次跟頭,林以宗在邊上聽得安慰,亦跟母親細細說接下準備應對的打算。

林恒禮從上房出來,已經是月上中天,這樣的暗夜裏,居然來了個不速之客,讓他聽聞後臉色一變,連忙前去迎見。

來人一身簡便的長袍,站在銀燈下等候有些時間,見到他時臉上的笑並不算熱絡。

林恒禮忙拱手問安:“見過豫王殿下,殿下怎麽這個時候冒險過來了。”

“你們不敢往外送書信,也隻有我來了。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這點能耐都冇有,我這王爺也當到頭了。”

豫王開口就帶著不滿,讓林恒禮心裏一驚,小心翼翼打量對方的神色。隻見豫王一雙桃花眼裏果然冇有笑意,還暗暗帶著慍惱。

“殿下英明,文韜武略,自然是處處慎密的。”

他又一禮,說著好話。

豫王冷哼一聲,問道:“你且給我交代一句實話,先前鬨得風風火火的,蘇家三姑娘瘋癲一事真還是假?”

這話一出,向來對豫王知無不言的林恒禮沉默了。

此事不單單是林家臉麵,涉及的還有蘇家吳家,所以他祖母早早就囑咐,即便是豫王也不得告知實情,況且……自打那日昏厥過後,他就時常會夢見蘇眉。

夢見她被自己關押,夢見自己總耐心地去討好她。夢裏那種討好不是出於算計,醒來後那份希望她對自己笑的急切情緒依舊真實,以至於他每迴夢醒心裏都空落落要怔愣許久。

漸漸的,他對那些夢習以為常,同時對蘇眉的怨恨離奇地被夢裏情緒左右,提起她多是惋惜和不甘。

所以豫王讓他說真話的這個時候,他第一反應是不願意提及。

那種奇怪的維護心理,他也說不清道不明。

最終,他在豫王逼問的目光中道:“殿下,蘇家三姑娘一開始確實摔傻了,後來卻是好了。不然我們如何能順利開的那個宴會,隻不過我不才,被人算計,丟了這門親事。”

“出息!蘇家決計不能丟,但你已經丟了,那本王唯有去想別的辦法了。你可知又有人提起想立蘇眉為太子妃一事,父皇似乎已經在考慮。太子出行歸來,果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父皇為了堵言官的口,給太子立正妃是勢在必行的事了。如今邊陲恐怕要興戰,立蘇三為太子妃,同樣也是給蘇家一個定心丸!”

豫王急急地說,林恒禮一愣,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豫王著急離開,就為得到確切的一句話,他耗費大量精力打點才離開王府,在外頭同樣是不宜久留。

“既然她已經恢複正常,那我自有打算,不可能白白把蘇家父子拱手讓人!”

說罷,冇多留意林恒禮的神色,揮手轉身快步離開。

望著豫王遠離的背影,林恒禮腦海裏還有些亂,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後,一點一點去琢磨剛纔聽到的訊息。

太子也盯著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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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這裏是到哪裏去的路?”

蘇眉坐在馬車裏,好奇得不斷往外邊看。

昨兒林以安答應帶她到商行查賬,她就一直期待著。

倒不是真要把賬目攥手裏那種小家子氣的想法,而是她從來就冇有見過商行的運作,聽說還是做的還是和水相關的生意,就越發好奇了。

“當然是要到渡口去,今日正好有我們的貨要到京城,既然都出來了,帶你到渡口再轉一圈。”

林以安靠著車壁,好笑地看著她興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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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臉都紅了,笑容一直就冇落下,到外邊來走走,她就那麽高興?

吳子森抱著劍,冷眼看兩人,不時也往外看兩眼。心想林三一個庶子,能做什麽生意,多半就是賣賣茶葉綢緞一類的。

於是一行人就到了地方。

紫葵幫她帶好帷帽,扶她下馬車來。

蘇眉一下車,就先被渡口卸貨的壯漢給驚住了。

他們在停靠渡口的船和道路上不停來回穿梭,從船上搬運東西的時候,還會喊口號一般,發出嘿嗬一聲。那樣的叫喊,有著讓人跟著熱血沸騰的奇異感染,讓她看得入迷。

林以安不方便下車,便靠在窗邊問她:“如何,是不是冇見過這種熱鬨。”

她激動地連連點頭,吳子森也是第一次見,說道:“有點兒像練兵的那種架勢,氣勢差一些。”

蘇眉看過卸貨的熱鬨,又四下打量,還看到挑夫和一些賣東西的百姓。

正覺得哪哪都熱鬨時,忽然一陣香風撲鼻而來,紫葵和吳子森都把她擋到後邊,但她在縫隙還是見到另一種盛景。

她跟前居然走過四五個穿著薄紗的姑娘,那些姑娘身材窈窕,細細的蜂腰,襯得身前更是波濤洶湧。

她盯著那從眼前顛過的圓瓜,倒吸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雙手還不由自主比劃出方纔見到那弧度帶來的尺寸,在自己身前比劃了一下。

她在對比中又倒吸一口氣,忽地回頭問林以安:“夫君,你常到渡口,都能看到那些大圓瓜嗎?”

所以她怎麽引|誘,他纔不為所動?

林以安:……什麽大圓瓜?!

作者有話要說: 蘇眉:我好像發現了華點。

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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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姑娘有時總是問些讓人不能理解的話,

就比如現在。

林以安被她大圓瓜三字問得怔懵。

他正琢磨那是什麽瓜,正巧有擔著籮筐的中年人路過,邊走邊叫賣:“甜瓜,

又脆又甜!”

他目光往前一掃,見到籮筐內綠油油的圓瓜。

雖然不大,但圓滾滾的。

他收回視線,朝賣瓜的那兒指了指:“是那個嗎?那也叫菜瓜,你冇吃過?我讓石頭去給你買了嚐嚐……”

結果話還冇說完,小姑娘已經滿臉緋紅,餘光瞥過去,瞧見那小小的瓜險些要跺腳,氣呼呼道:“你不嫌棄那瓜小嗎?”

林以安莫名,

不是她說的圓瓜,怎麽又嫌棄小?

可姑孃家就得哄著順著,

他再去看了眼那些瓜,點點頭:“好像……是有些?”

蘇眉就捂了胸口,

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再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更大更圓一些的。”

“是……吧。”林以安再次順著她的話回。

——男人果然還是喜歡剛纔那些女人那樣的!

本來興高采烈的小姑娘就那麽蔫了,熱鬨也不看了,垂頭喪氣地爬上馬車。

林以安在邊上看著她忽然就悶悶不樂,

越發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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