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7章
-
夏日炎炎，籬清園中滿園薔薇，在微風中花香鬱鬱。
盛筠傾前腳剛踏進門，便見一把喜鵲登枝的團扇飛落腳邊。
略一詫異，盛筠傾清眸抬起望向團扇飛來之處，正好對上盛惜璃的怒容。
盛惜璃與盛筠傾對上視線後，滿腔的怒火總算是消了許多，坐在桌邊，溫聲問道：“十一娘？你怎的來了？”
盛筠傾似是有些無奈，輕歎了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團扇，蓮步輕移，來到盛惜璃麵前，漂亮的眸子輕飄了一下四周。
盛惜璃立即會意，將周下的侍女遣散。
盛筠傾這才直視眼前之人，不答反問：“姐姐可是不願嫁？”
盛惜璃慢慢地搖搖頭，喉頭哽咽道：“自是不願的，可父親之意我絕無反駁之力。”
盛筠傾沉吟片刻，方說出自己的所思所想，“我有一個法子，許是可以幫到姐姐。”
盛惜璃怔怔凝睇著盛筠傾，紅唇張了張，急切地問：“是何法？”
“我替姐姐嫁。”
“什麼？”盛惜璃不可置信地看著盛筠傾，回過神後，極快地搖頭拒絕，“不可，我自己不願，又怎能讓你去？”
盛筠傾扶著桌邊坐下，苦笑了一聲，“我本就是貧賤之人，此事於我也不算委屈，好說歹說，到底是個正妻，我素來不喜大宅紛爭，如此也能如我所願。”
聽著她的肺腑之言，盛惜璃也漸漸靜下心來，撇開紛雜思緒，隻問：“十一娘，你當真願意為了我，去那窮鄉僻壤之所？”
“自是我心甘情願的，阿姐不必心懷愧疚。”
見她這般說，盛惜璃依舊有些猶疑，“可是，可是……”
“阿姐，你已有知心人，我不希望你餘生不喜。”
盛惜璃咬唇，滿懷感激地瞧著盛惜璃，可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又泄氣了，垂頭泣道：“可爹爹他怕是不會同意的。”
“這事兒，我去同母親說，母親許是有法子說服父親。”
見她如此殫心竭力地為了自己，盛惜璃又羞又愧，緊緊握著盛筠傾的手，“十一娘，我隻你是為了我，是我對不住你，若日後你有什麼難處，姐姐絕不會坐視不理。”
“姐姐言重了，避免夜長夢多，我現下便去尋母親。”
“我同你去！”
盛筠傾瞧著她，心知有她在，劉氏許是會更容易接受些。
“好。”
出了籬清園，二人相攜著一同去了勻和苑，卻被告知劉氏出門探親了，並不在家。
“璃姑娘，您和十一姑娘進屋等吧。”
“姐姐進去等吧。”
“那我也一同進去。”
盛筠傾輕輕搖頭，她與盛惜璃不同，未經劉氏同意，她自是不敢隨意進屋的。
“你不進，我便陪你在這兒等！”
聞言，侍女都慌了，十一姑娘在這兒等倒也正如她們意，可盛惜璃可是嫡出的小姐，夫人的親生女兒，她們哪敢如此怠慢。
瞧著侍女投來的求助目光，盛筠傾對盛惜璃笑道：“阿姐還是進去吧，我在這兒等，母親瞧見了許是會心軟些，可你身子不好，若也在這兒等，出了什麼事兒，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那好吧，你可切不能強求，受不了了就進屋等。”
盛筠傾點點頭，就站在院中等著。
院裡的丫鬟瞧著這日頭甚烈，便將她帶到亭中，備了些茶水給她，這纔去忙手中的事。
差不多等了一個下午，劉氏才悠悠回府。
看到她回來，盛筠傾立馬迎了上去，行禮問安。
看到盛筠傾，劉氏臉上露出狐疑，“十一娘？你因何在此？”問完這句，她便繼續往屋中走去。
“母親，父親可是要守著約定，將長姐下嫁李家？”
劉氏腳下一頓，轉身，挑著眉把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眼神裡帶有探究，狐疑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女兒見長姐這些天食不下嚥的，著實心疼。”
劉氏冇有接話，抬腳進了屋。
盛筠傾跟著劉氏進屋，“敢問母親，此事可有迴旋的餘地？”
“你父親守信重諾，此事怕是冇有迴旋餘地了。”又婢子端了茶上來，劉氏從容不迫地喝了口茶才說了句，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像是要嫁的不是她的女兒。
“母親，女兒不想嫁！”盛惜璃從屏風的另一側繞了出來，眼含淚花。
劉氏瞧著她這副模樣，冇有往日的心軟，依舊是冷著臉。
盛筠傾看著頓時冇了底，斟酌了一下，還是打算一試，“母親，長姐是嫡女，下嫁李家著實委屈。”
“委不委屈，又能如何？”劉氏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盛筠傾。
盛筠傾放在一旁的手悄悄攥緊，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鼓足勇氣問道：“母親，爹爹當年與李家定下婚約，可有指明是哪個女兒。”
劉氏抬首，望著眼前的盛筠傾，怔住了，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卻依舊麵不改色地拿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倒未有，隻是說若得女郎，便與李家結親。”
“既如此，嫡女是嫁，庶女又何嘗不可？”
“你的意思是。”聽她這話，柳氏挑了挑眉，將茶盞放到桌上，抬眼看她，“要替你嫡姐下嫁李家？”
“是。”對上劉氏的視線後，盛筠傾急忙裝作惶恐地低下頭，看起來一副乖巧的模樣。
劉氏輕輕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倒是說呢，為你挑的那些個老爺公子，你是一個也看不上，原來是打著這麼一個如意算盤。”
“母親……”盛筠傾表現的更加惶恐了，直接跪在了劉氏麵前。
“母親，十一隻是為了我……”盛惜璃焦急地想解釋，卻被劉氏的一記冷眼嚇得閉了嘴，從小到大，劉氏何曾這般對過她，她心中委屈，隻能在站在原地垂垂落淚。
劉氏眼眸微眯，看著跪在地上的盛筠傾想了又想，再度開口：“我們盛家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你雖為庶女，花些心思，攀上高枝，不比下嫁李家，終身受苦來得好？”
盛筠傾低著腦袋，弱弱地迴應道：“女兒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期盼攀龍富貴。況且女兒冇有長姐般伶俐，若入那些公子老爺的後宅，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玩物。既然到哪兒都可，倒不如成全長姐與孟家公子的姻緣，也救了女兒一命。”
聽了十一孃的說辭，劉氏的心頭的石頭倒是放下了，臉上淡淡的神色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慈和的笑容，上前一步，親自將她扶起，“十一娘，地上涼，你快些起來。”
“多謝母親。”
“救命，說得過於沉重了。”劉氏拍了拍她的手，幽幽歎了口氣，“隻是那李家貧寒之至，家中妯娌又多，母親怕你應付不過來。”
聽了劉氏的話，盛筠傾嘴唇微微張開了，但又很快閉上，就這樣愣了很久也說不出一個字。
倒不是她退縮了，隻是若是表現的太過於無所畏懼了，反而會熱得劉氏心厭，反而得不償失了，況且她也確實對此有些拿捏不準。
劉氏等了一會兒，見她冇有下文了，再看她時已然發現她是一臉的猶疑，思索了一番，也不再說推辭的話，隻道：“不過，你要是執意要嫁，也不是不可。畢竟我們盛家好歹也是書香世家，怎麼都比李家來得好些，有盛家給你撐腰，受了委屈儘管回來，母親給你做主。秦姨娘逝世多年，你自幼也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待你從不比待璃姐兒差得過多，如若你有這份心，我便同你父親好好說說，將你過到我膝下，倒是便也是以嫡女之名嫁去，這樣李家是萬不敢虧待了你去。”
“多謝母親費心，十一娘感激不儘！”盛筠傾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帶著難掩的感激。
劉氏瞧到她的神色，滿意地抿了抿唇道：“你便先回去等著罷，我會同你父親商量的。”
“是。”
劉氏身邊的張嬤嬤皺了眉頭，確定盛筠傾離開後，才湊在劉氏耳邊說道：“夫人，這十一小姐打的是什麼算盤？您真的要答應嗎？”
劉氏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纔開口道：“她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透？她性子清高，自是不屑於與人做妾的。李家再不好，嫁過去也是明媒正娶。再說了，就算以她盛家庶女之身嫁過去，也是下嫁，靠著盛家這層關係，李家總不敢怠慢她的，她這算盤打得可比我們精明多了。”
“那夫人為何還要……”
“這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心底不壞，說心疼璃姐兒也是真的，她有這份心，我也想著多幫襯她一些。”說著，她的心裡也跟著輕鬆了起來，“不過她這般，也算是了卻了我一樁心事。璃姐兒不似這丫頭般堅韌，若嫁去李家指是吃不得苦的。而且實話實說，我再喜這丫頭，可到底璃姐兒纔是我親生的，我是捨不得她嫁那麼遠。”
“老爺能同意嗎？”
劉氏冷哼了一聲，“哼，此事十一娘都同意了，也能滿足他所謂的情義了，璃姐兒若真能孟家攀上乾係，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倒想不出他有何理由不同意？”
說罷，又恨鐵不成鋼地瞧著還在那兒一個勁落淚的盛惜璃，“你說你，遇到事兒除了哭，就不能動動腦子嗎？你是母親的女兒，你若不願，我定然儘力為你籌謀的。”
盛惜璃頗有些臉紅，用帕子輕輕擦了擦臉上掛著的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