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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阿洋 作品

98、炮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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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

禦花園內靜悄悄的,鮮少有宮人走動。

藏在一處隱秘的草木疊石後,柳薇的聲音輕淺,

“那花有古怪,

我不敢了......”

在她身旁的是一個身著宦官服的男子,他麵容白淨,

道:“隻是鎮定安神的花卉,若到時查出來什麽不對,你便將我供出來,都與你無關,不會拖累你。”

他是四執庫的太監,

相識已有半年,二人表露情意後,得知他並非是真的太監,

而是被人迫害入了宮。

柳薇抿了抿唇,

男子愁眉苦臉,又道:“你知道我被逼無奈,

你便在幫我一次吧,

明日酉時,

你把長佩宮寢門打開,這事兒之後,

外頭的人便會放過我,到時我們一起離開皇宮,過你我想要的生活。”

柳薇仍舊不安,

開口道:“可你到底要做什麽,裏裏外外都這麽亂......”

男子停頓住,眸色微沉地看著柳薇,

伸手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你不是喜歡我嗎,若不幫我,我也活不長久了。”

柳薇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著,清風吹動草木,夜幕已儘數落下,二人身影藏在昏暗中若影若現,四野無人。

......

長佩宮燈火已然點燃,時候不早,宮人閉門,柳薇踩著時辰從禦花園回來,轉而往自己的廂房去。

掠過走道拐角,柳薇抬眸便見到衣裙淡雅的宋意歡正站於扇門前,她連忙低下頭福身,眼裏些許慌亂,“皇後孃娘。”

宋意歡麵容平淡地看著柳薇,若無其事問道:“去哪了。”

柳薇忙支支吾吾回道:“奴婢去了尚服局,催催給小主子們繡得薄衣。”

宋意歡則提著裙襬轉身,“本宮有些話同你說,你來一下。”

柳薇心中微緊,身前的人已提步入房去,她不敢猶豫連忙跟上,小姐熟識百草,那花若有問題,想來她定發現了什麽。

伺候小姐多年,知她脾性溫和,對下人都很好,應該不會重罰她,但仍是讓柳薇感到心虛。

入房間後,宋意歡將一小瓷藥膏放在桌麵上,瞥了眼柳薇紗布纏著的手指,“這是治燙傷的藥,近來就少碰有水的活兒吧。”

柳薇手指不經意縮了縮,食指上的傷並不是燙傷,而是被搬弄花卉時被刮到的,這藥便也用不著,她隻能掩飾情緒笑道:“多謝娘孃的藥膏,又讓娘娘為奴婢費心了。”

宋意歡淡笑道:“本宮幫你抹上吧。”

柳薇把藥膏拿在手中,道:“指尖一點小燙傷,何須讓你動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抹好。”

宋意歡微頓,便坐在黃梨花圈椅上,開口道:“柳薇,你十一歲就伴於我身旁,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我相較信任你,若有什麽事莫瞞著我。”

柳薇輕輕道:“奴婢還哪有什麽事瞞著你,可是娘娘聽人亂說了什麽。”

宋意歡瞧著柳薇,正因與柳薇朝夕相處多年,更是對她瞭如指掌,近來她的心不在焉,一眼便瞧得出來。

花卉的事兒,宋意歡冇想懷疑過她,但仍想試探道:“那盆花卉是你放的吧。”

柳薇麵容微僵,見此,宋意歡意味深長道:“那白琰花同曼陀羅香加在一起,不是什麽好東西……”

柳薇聽她把話都這般說了,慌忙跪在地麵上道:“那花是在走道上見到的,見其與別的花卉不同,且清香宜人,便端到水榭來的,完全不知與曼陀羅香相斥。”

還真是她做的,宋意歡搭在椅柄上的指尖微微泛白,心中一陣寒涼,這可是伴她多年的丫鬟,“為何之前不同我坦白,非得我質問於你。”

柳薇啞了啞口,才道:“奴婢不敢說,奴婢冇想害小主子與娘娘您,但這傳出去,皇上定要奴婢的命不可。”

“你我多年感情,若是清白,我自不會拿你怎麽樣,更會護著你。”宋意歡道:“可你如此,讓我失望。”

房內宮燈明亮,可見柳薇跪於地麵,指尖發顫,雙眸帶了淚光,“皇上眼裏是容不得沙子,這裏外如此亂,奴婢哪裏敢認。”

柳薇言罷,跪著上前抓著宋意歡的裙襬,“奴婢真冇想害人,是奴婢一時糊塗,冇提前跟娘娘您說,娘娘莫將此事告於皇上,放奴婢一條命吧。”

宋意歡眼眶微紅,閉了閉眼,試著平複雜亂的情緒,道:“你且和我說是誰讓你把花帶過來的。”

柳薇微頓,哭著道:“真是奴婢在走道花卉中見到的,是奴婢自作主張,冇有別人,娘娘打我罵我都好。”

宋意歡的裙襬被柳薇攥得微皺,不再平整,她道:“搬送花卉的管事,已查過了,長佩宮冇有白琰花,它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

“或許是有人居心叵測,故意放在那裏,奴婢誤打誤撞做了這傻事。”柳薇辯解道。

見她不肯說出來,宋意歡心中可氣又可恨,她不相信柳薇會有悖於她,當初與太子走到一起,柳薇都替她藏得好好的,照顧左右。

而如今卻變成了這樣,柳薇的藉口太蒼白無力,宋意歡實在是難以相信,伸手覆上柳薇的手,她道:“你有什麽難處,與本宮說便是,本宮豈會為難你?”

柳薇卻頓住話語,麵對宋意歡的問話,又怎敢將他供出來,低下首,“......奴婢所言,皆是真的。”

宋意歡氣得手抖,雙眸裏掠過失望,將裙襬從柳薇手裏扯出來,整理寒涼的情緒後,也不再勸她,疲憊道:“既然如此,本宮會嚴查此事,你便在廂房裏想清楚,近幾日不得再出來!”

言罷,宋意歡站起身,掃視跪在地上的柳薇一眼,最終還是揮袖離去。

房內變得安靜,柳薇望著宋意歡剛纔坐過的地方,如今的小姐趾高氣昂的,無人不敬畏,可她還是她,什麽都不是,好不容易有人看得見她,她不捨放棄......

......

黎術公公候在廂房外,見宋意歡出來,便提著燈籠跟她在身後,不作言語。

夜裏清風微涼,曲折的廊道裏燈火闌珊卻不顯得灰暗。宋意歡側首望向倒影於池水中的明月,波光粼粼,甚美。

她歎息一聲,抬手抹了下眼角,指尖濕潤。

半刻後,宋意歡回到寢殿,有著孩子的笑聲,越過屏風往裏看,隻見身形高大的皇帝立在搖籃榻旁,看著兩個孩子,林嬤嬤輕輕搖著榻。

晚上時,團團圓圓總要玩一會兒安靜下來,甚至有時一玩就到大半夜。

皇帝似乎有些耐不住,伸手將兩個孩子抱起來,一手一個,還冇邁開步走,隻見懷裏的小女兒嘴巴一癟,隨即就哇哇大哭起來。

皇帝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眼見兒子也有要哭的跡象,宋意歡連忙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李君赫回過身來,女兒就被宋意歡抱了過去輕哄,感受到母親的氣息,她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李君赫微微低眉,瞥見宋意歡略紅的眼眶,多多少少猜到些許,讓林嬤嬤退下後,仍是問道:“如何了。”

宋意歡抱著女兒,看向他緩緩道:“我不會再讓她靠近孩子了......”

最貼身的宮女出事,是最為讓人心驚和失望的,宋意歡冇法去訴說,哽在喉嚨裏。

李君赫將宋意歡攬過來,輕柔地撫了下她的眼睛,以作安撫,他心緒略沉,柳薇背後定是藏著什麽,否則不會忽然轉變,倘若不善,他會毫無猶豫地將其通通處死。

***

柳薇就此被關在廂房裏,冇有皇後的允許,誰也不得放她出來,雖然眾宮人不禁議論此事,但冇人敢在宋意歡麵前提柳薇。

次日前線傳來捷報,李澤的軍隊被擊退,豫王等人乘勝追擊,欲奪回潼關之地,不過謝啟衍負了傷,率一隊人馬回京。

錦宓公主得知此訊息,趕著去城前迎回謝啟衍,肩胛中箭,傷勢穩定,能走能動。

不過鏖戰幾日使得他精疲力儘,麵對錦宓叨叨絮絮的關心,謝啟衍應接不暇。

據謝啟衍道,此次戰役李澤本人仍冇有露麵,多數是李澤之子李衛率軍,李澤有二子,李衛在潼關,盛京朝內也在蠢蠢欲動,李世隻怕是在盛京。

雖然盛京表麵尚在安穩,但已在暗潮流動,清君側此舉確實觸犯到許多人利益,京中八大家族,心思各異,皆道新帝這是要立威。

近日來政務繁忙,難得一次皇帝早早離了奉天殿回長佩宮與宋意歡共用晚膳,菜肴滿桌。

宋意歡給他夾了些菜,還是身體重要,忽然道:“明日意歡下廚給陛下做碗冬瓜排骨湯,莫忙得太晚。”

李君赫微頓,勾唇回道:“有些期待了。”

說起來,還冇見過宋意歡下廚,懷孕時不方便,此前更不方便。

黃昏一過,天色漸暗,宮人將晚膳收拾下去,奶孃在喂著孩子,一切都顯得格外平靜。

這樣的夜幕裏,皇城忽然一聲巨響轟然劃破平靜,猶如震天巨雷,天色微閃,直教人膽戰心驚,是爆聲......

宋意歡與李君赫放下手中事物,從寢殿出來,隻見不遠處的地方火光沖天,昏暗裏濃濃滾煙,瀰漫天空,遠遠便聞到味了。

盛京城一片喧嘩,不少人紛紛出來探首觀望。

李君赫麵容鐵青,凝視遠處升起的濃煙,幽幽冷道:“政變了。”

聽得宋意歡當下心中一慌,李君赫則立即傳禁軍統領覲見,炮坊處於皇宮之外,是有人故意引燃了炮坊,傷及百姓。

逐清君側之舉,那群亂臣賊子已然受不住,炮坊一炸,方圓五裏百姓皆受波及,豈徒政變是最合理的解釋。

李君赫吩咐宋意歡在長佩宮勿亂走動,隨即便披上大氅,疾步往奉天殿去。

寢宮之外,宋意歡望一眼李君赫離去後,再度看向遠處的夜空,星火乍現,青煙肆起,炮坊火.藥之多,這火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滅的。

宋意歡收回目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正在此時,隻見雲溪疾步奔來,來到跟前連忙道:“娘娘,柳薇不見了!”

宋意歡聽此,神色一驚,二話冇說便連忙趕回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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