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
-
晚上十點，陸北北強忍著睏意打了個哈欠，隨後關掉電腦，側身收拾東西。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加班了，雖然當初找工作的時候陸北北就是看中齊風不加班的企業文化，但是真正進來她才發現所謂的不加班都是用小嘍囉時期的加班換來的。
畢竟作為洛安市最大的遊戲公司，即使她所在的隻是臨港市的一家子公司，實習生的競爭也是相當激烈。
“北北，準備走了嗎？”
耳邊傳來陳與雪的聲音，和她同期進來的實習生之一，也是她大學時最好的朋友。
陸北北抬頭：“對啊，可算是下班了。”
手上動作未停，將水杯放進包裡，拉上拉鍊。
似乎猜到陳與雪接下來的話，陸北北刻意停頓了幾秒，並不著急走。
果不其然——
“等等，我和你一起。”
陳與雪將工位上的化妝品胡亂塞進挎包，一個箭步衝了過來。
左手環上陸北北的右胳膊，帶著她就要往門口走。
陸北北則不慌不忙地回頭對著還在辦公的李伊伊——另一個實習生說道：“伊伊，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那頭傳來了一聲淡淡的不用，連頭也冇抬。
“好吧，那我們先走了，你也記得早點回去。”
兩人冇再顧她。
往外稍走了幾步，四周變得昏暗起來，隻有牆邊和頭頂一些零散的安全出口標誌指路，暗暗的綠光投射在光滑的瓷磚地麵上，不由得生出一股恐怖的氛圍。
陸北北明顯感覺到右胳膊上的力道加重了許多。
即使這樣，也擋不住陳與雪的吐槽。
“你和她說什麼啊，之前每次喊她一起走都拒絕。”陳與雪聲音很低，似乎再大點聲就會將樓道裡的殭屍引出來似的，“人家纔不屑和我們做朋友呢。”
“我是想她一個女生一個人待到這麼晚也不安全，萬一她是不好意思開口和我們一起走呢？”陸北北解釋道。
“這下你知道了吧。”
“……”
隨電梯下到負一層，兩人走到一輛粉色奔馳前，陳與雪按了按車鑰匙，坐進駕駛位，陸北北則上了副駕駛。
“我送你回去吧，今天太晚了。”陳與雪發動車，向右打方向盤，開了出去。
陸北北繫好安全帶，“那更不能讓你送我了，我們又不順路，等會你回去都不知道幾點了。”
“那你等會和我開著語音，等你到家了再掛斷，要是萬一遇上啥事，我也好第一時間報警。”
陸北北有些忍俊不禁，這倒是她能想出來的法子，“好。”
幾分鐘後，陳與雪像往常一樣在地鐵站停下，盯著陸北北接通了語音之後才駛離。
這裡並不在臨港市最繁華的商業區附近，這會路上也隻有零星幾個人了。
陸北北在包裡翻找了一會，掏出耳機戴上，走進了地鐵站，算算時間剛好可以趕上最後一班地鐵到家。
剛坐下冇多久，耳機那頭響起陳與雪的聲音，“北北，我爸說明天洛安總部的向總會過來這邊考察。”
陸北北並不是很感興趣，想來像她這樣的實習生也不會引起總部的重視，再者決定她是否轉正的也不是什麼向總，便隻是有一搭冇一搭的附和著。
“我幾年前倒是見過這個向總，妥妥的大帥哥一個。”陳與雪話鋒一轉，花癡屬性展露無疑。
“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大叔了。”陸北北嗤笑道。
“什麼大叔啊，人家才26歲。”
“這麼年輕？”陸北北心下一驚。
“你不會不知道他吧，他大二時就創立了齊風，不過那時候隻是一個小工作室。大學畢業之後到處拉投資才慢慢發展成現在的體量，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
“我爸常在家說後悔那時候齊風創始人之一離開，他猶豫了冇接手，要不然現在身價都翻了一倍，早就退休享福了。”
“也就是我爸對齊風有好感才同意我來這當實習生，否則我早就滾回自家公司了。”
陸北北聽著陳與雪講述著所謂向總的傳奇人生和自己險些成為超級富二代的陰差陽錯，不由得感歎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真大。
畢竟還有一個月她也26歲了……
“話說，你真的不知道他？”陳與雪發出疑問。
“你也知道我是半路出家。而且，實不相瞞，我隻是被齊風不加班的傳統吸引過來的……”
手機那頭傳來幾聲大笑，“這你也信？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從娛樂八卦回憶到大學生活、感情經曆，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陳與雪在說，陸北北隻安靜的聽著，偶爾給上幾句評價。
直到響起連續地兩下開門聲和關門聲，陳與雪才停了下來。
“北北，我到了啊，等會再和你說。”她的聲音輕了許多。
不多一會兒，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
“小雪，今天怎麼又這麼晚，我聽說這個齊風是不加班的啊。”
“爸，這你就不懂了吧，新員工不就要力爭上遊嗎？怎麼，你女兒現在上進起來了你還不開心。”陳與雪一邊回答一邊換上拖鞋，笑臉盈盈地走到老陳總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按了起來。
“哎哎哎，就這。”老陳總指了指肩膀痠痛處，“上進是一方麵，但是也不能讓自己太累了，不然你爸這麼些年不是白乾了，還要讓自己女兒受累。”
聽到樓下的動靜，薛夫人連忙走下來，一身灰白真絲睡衣襯地皮膚更加雪白透亮。
“小雪，餓不餓，我讓劉媽給你熱點湯。”
聽到媽媽的聲音，陳與雪停下動作飛奔過去，一臉撒嬌，“正好有點餓了，嘿嘿。一聽到媽媽的聲音我一下都不累了。”
……
嘴角不受控製地抽了一下，陸北北看向四周，地鐵上冇什麼人，隻能隱約看見前一節車廂有一個年輕女孩正低頭玩著手機。
一家其樂融融的景象，陸北北隻在他家和電視上見到過。
但上次在他家也是好多年前了。
摘下一隻耳機，她儘量讓自己的思緒不受影響。
臨近十一點，終於到站了。
夜色蒼茫，四周看不見一個人影，路燈的光微微泛黃，陰森的有些可怕。
穿過一條六尺巷，說是六尺巷，其實大概隻有一米多寬，左右兩側是用於出租的低矮樓房，五六層高，大多住的是務工的外鄉人。
陸北北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不愛與人合住，同等價位便隻能在城中村住上一間一居室。
平時還好，碰上加班的日子走這條夜路著實令人害怕。
恍惚間，陸北北感覺身後一陣似有若無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響聲厚重而沉悶，大學時看多了刑事案例，此刻的她不敢遲疑，不敢回頭，又怕驚動身後之人，不敢朝前跑，隻得加快腳步。
好在巷子並不長，出來後拐角便是一家小超市，陸北北走進去買了瓶水，又和店家閒聊了幾句，估摸著身後之人大抵走了纔出門從超市旁的大門進去。
這附近的房東都還算負責，樓道裡安裝了監控，隻要走進來便不用再擔心。
整個過程短暫卻又讓人膽戰心驚。
進門後，陸北北後怕地猛灌了半瓶水。
耳機裡又傳來陳與雪的聲音，“北北，你到家了嗎？”
此時的陳與雪已經吃完宵夜，洗漱完。
“剛到，小雪，謝謝你。”陸北北的呼吸聲很重。
“怎麼了？”察覺到一絲異樣，陳與雪擔憂地問。
“剛剛回來的時候總感覺背後有人跟著，不過還好冇什麼事。”
“北北，你要不彆住那了，那地方魚龍混雜，真不安全。”
冇等陸北北迴話，陳與雪接著說：“我在嘉園有套房子空著，你要不就去那住吧，小區總歸是安全些。”
“不用了小雪。”陸北北被陳與雪的話感動，但是她實在冇法接受她的好意，“我先在這住著吧，等到時候轉正漲工資了我再換彆的地方。”
陳與雪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話鋒一轉，“哦，對，我爸剛跟我說，向總好像不是過來考察的，臨港這幾年互聯網發展的不錯，齊風有意在這邊開拓新的商業圈，他這次過來應該就不走了。”
“他這人還算公正，你能力這麼強，到時候肯定能留下來的。”
“真的嗎？”
“我給你發一份他的資料。”
陸北北心下有些抑製不住的開心，打開微信，毫無防備地，他的名字撞進視線。
——向知逸。
微微怔住，隻聽見那頭陳與雪大概說了句，“你慢慢看吧，我先掛啦，明天見。”
她也愣愣地回了句明天見。
而後，陸北北麵前莫名浮現出了那張臉，是他嗎？
不斷在腦中做著是他或不是他的選擇題，一直到後半夜她都被這種矛盾和糾結困擾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縷縷純白微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她的大腦變得昏昏沉沉，好似下一秒就要宕機，幾乎是拚儘全力撐著眼皮維持清醒。
在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下她點開了那個文檔，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選擇題也終於在這一刻有了清晰的答案。
哪怕七年冇見了，但她還是非常確定。
是他。
甚至冇敢再看下去後麵的文字描述，陸北北立馬關上手機，閉起了眼。
倏忽間，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又打開了手機，和主管請了個假便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間，陸北北接了通電話，男人的聲音溫柔而繾綣，又帶著一絲命令：“陸北北，下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