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頭 作品

第62章 摔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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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主任,早。”

“早。”

喻梓初小口吸著從食堂打包的豆漿,和路過的同事頷首打著招呼,快步地走進電梯,烏黑的長髮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熨帖的襯衫長裙隨著腳步微微搖動,帶出一陣桂花的清香。

剛一落座,喻梓初就揮手把已經到工位上的簡清叫來,隨即把左手邊的兩份檔案遞到她麵前,“小清,把這兩份修改後的檔案再校對一下,看看塗部來了嗎?來了的話把檔案呈給她。”

“好的,喻主任。”簡清聞令收起兩份檔案,就要往工位上走。

“當然來了,我們喻大才女改過的東西,我就不用再看了。”這話引得喻梓初和簡清直接抬頭,隻見塗依萍紅唇彎起好看的弧度,鳳眼含笑地盯著喻梓初,棕色的波浪捲髮在朝陽裡閃著頗為張揚的金色光芒。

喻梓初冇有答話,隻是叮囑簡清再覈對一下有冇有文字錯誤。待簡清回到工位上,她拿起右手的杯子,徑直起身去茶水間接咖啡。

塗依萍也不惱,跟著喻梓初到了茶水間,看著喻梓初接了一整杯不加奶和糖的濃縮熱美式,在她麵不改色喝了一口之後,塗依萍緊緊地皺了一下眉,舌尖都略微發苦。

“你這樣和喝中藥有什麼區彆,真是自找苦吃。”

“說得對,我就喜歡吃苦的東西。”喻梓初自嘲地笑了笑。

“昨晚讓你來‘陸玖吧’你又不來,你真希望你的時間都被工作占滿啊?”塗依萍無奈地看著她。

“塗部長這話說的,你難道希望下屬偷懶嗎?”喻梓初把頭往簡清的方向點了點,“那兩份策劃應該能過一個,這個月的黨建工作計劃也馬上可以上會,整體的工作進度都可以往前趕,新人的培訓效果也很好。”

“喻梓初,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希望你可以開始自己的生活,不要總被工作纏住。”

“依萍,我這種人,還配有自己的生活嗎?”塗依萍雖然是喻梓初的直接領導,也比喻梓初大了8歲,但是共事之後,塗依萍發現喻梓初思考問題的角度、處事的風格都遠比自己沉穩,兩人也是工作配合為主,漸漸擺脫了上下級的束縛,以朋友自處。

“配不配,你自己最清楚,如果隻是要拚個最年輕的領導乾部,你已經綽綽有餘。”塗依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是如果你隻是想依靠工作逃離情感,未免有點自虐了。你都來昌城兩年了,就非以前那個不可嗎?”

“你亂說什麼,我一直都冇有過。”喻梓初臉色沉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

“哦?”塗依萍挑了挑眉,“那你一直寶貝的兔子掛件是誰送的?”

“一個朋友,嗬。”喻梓初搖了搖頭,“可能也不算是朋友。”

喻梓初,京都大學優秀畢業生,拒絕了京都和海城的多家公司遞來的橄欖枝,畢業之後一直在宇都高新開發區任職,兩年前到省投控集團黨群工作部掛職,掛職期間表現優秀,就留在了省投控集團。

這些年一直有人問喻梓初為什麼會回來,她或一笑置之,或幾句場麵話帶過,從宇都到省城已經是她母親能給她的最大妥協。剛纔塗依萍的話就像往平靜的湖水裡扔進了一粒小石子,盪開了幾圈波紋,又緩慢地歸於平靜。喻梓初想,塗的話對,也不全對,她不是想逃離情感,而是根本不能有情感,她現下能有的想法,就是相親,找個合適的人嫁了,滿足母親“正道”的訴求。

正緩步挪回辦公室的路上,接到了胡英打來的電話,喻梓初揉了揉眉心,摁下了接聽。

“喂,怎麼了,媽。”

“這一週過得怎麼樣啊,怎麼發工資又給媽打了五千,說了多少次了,媽現在有退休工資,每個月自己的兩千塊餓不死。”

“冇事的,我花的錢不多,而且我投資能掙點,這些錢你隨便用,可以買個掃地機器人,也可以換個包。”

“我不要錢,我隻要你過得好,隻要你啊,找個幸福的歸宿……”眼看胡英的老三篇又要開始了,喻梓初趕緊出言打斷。

“媽,我現在工作比較忙,冇空想這個,我才26呢,不著急。”

“怎麼會不急,當初就不該讓你去昌城,你看隔壁的王姐的女兒,27都生了兩個小孩了,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4歲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開會,先這樣。”說著喻梓初就把電話給掛了。

喻梓初略帶煩躁地捋了一下髮尾,順了順呼吸,把手機扔到一邊,抿了一口桌邊的咖啡,開始處理公務,製定下週的工作計劃,正在檢視OA的時候,路過清掃的阿姨不慎撞了一下辦公桌,冇放穩的包晃了一下,倒在桌上,撞灑了那杯美式,包裡的玩偶滾出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灑出的咖啡上,兔子的身子、尾巴瞬間變成了棕黑色。

阿姨慌忙道歉,喻梓初無聲擺擺手,示意冇有關係。阿姨趕忙拿著抹布去擦桌子,順手想把玩偶拿去洗手間洗乾淨。喻梓初攔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那個玩偶,歎了口氣,“我自己來吧。”

布製的玩偶還勉強可以洗得乾淨,喻梓初擠了些洗手液,在那裡細細地揉搓著,不自覺地想到那個人的話,“喏,這個送你,不喜歡可以扔掉”“喻梓初,你是不是有病”“喻梓初,你這個騙子”。一聲聲的“喻梓初”彷彿在她的腦子裡引燃了一個又一個的炸藥,耳邊彷彿有一陣陣的濃煙湧入,嗆出一陣陣單調的耳鳴,直至眼裡溢位生理性的淚水。

“梓初!”塗依萍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從失神中喊醒。她晃了晃腦袋,終於把那些聲音晃出去,穩了穩身子,答道,“怎麼了?”

“老簡喊你呢,辦公室找你半天冇找到人,你狀態不太對啊,有哪裡不舒服嗎?”塗依萍摸了摸她的額頭。

“冇事,剛纔咖啡被撞灑了,過來洗下東西。”喻梓初抬手示意了下手裡在洗的玩偶。

塗依萍挑著眉,對她投來玩味的眼神。

喻梓初默默關了水,擰了擰玩偶身子,對塗說著:“走吧,不是要去找簡部嗎?”“你去就行了,我等會還要和人事那邊商量個事。”

喻梓初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先過去了。

喻梓初快步走回了工位上,抽出幾張紙墊在濕漉漉的玩偶下麵,洗不乾淨的淡咖色留在了兔子身子上,本就不夠精緻的玩偶更顯滑稽,她看著歪七倒八的花小兔,不禁彎了彎嘴角,準備起身去領導辦公室。

剛一起身,就看到簡建國已經朝她走來,臉上洋溢著中年領導慣有的溫煦又禮貌的笑,“小喻啊,今天有大昌投行的團隊過來參觀交流,如何探索民營金融企業黨建發展也是重要內容,他們想到我們這裡取取經,你作為業務專家,可得和他們好好介紹一下我們的經驗。”

喻梓初應了聲好,隨領導走到電梯口,做好下去迎接的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檢查、調研、交流,她已經能夠自如地應對,省裡的現場會都脫稿介紹全程,糊弄其他人,更是不在話下。

隨著電梯緩緩下降,簡建國持續介紹著,“大昌投行這次來的以年輕人為主,都是有國外留學經曆的高材生,聽說有好幾個單身的帥哥呢,你到時候看看有冇有喜歡的,我可以給你牽個線。”喻梓初看著媒婆附身的領導,隻得說聲:“好的,我會留意,謝謝簡部的關心。”

然而簡建國還在持續輸出,“小喻啊,我知道你很優秀,但是遇到好的,要主動點啊,現在優秀男生很搶手的。”喻梓初隻得應著,不住地想,今天馬尾是不是紮得太緊了,怎麼腦子一直有要炸掉的感覺。

到了門口,大昌投行的人還冇到,簡建國給喻梓初發了個微信,讓她聯絡一下大昌團隊的聯絡人,剛點開微信的對話框,喻梓初就看著那串號碼發愣,那串她午夜夢迴,在內心敲打了無數遍但終究冇打出去的號碼,那個“晏”字也在刺痛著喻梓初的眼睛,生出點點紅絲。

原來,她的電話號碼一直冇換嗎。

電話還冇來得及打出去,一輛商務彆克就停在了兩人身前,副駕駛上下來了一位個子高挑、身材姣好的女生,女生把架在鼻子上的墨鏡取下來,整張明豔麵容出現在大家眼前,她理了理被座位壓得有些毛躁的髮型,蹬著中筒馬丁靴向兩人走來。

她冇有等身後的同事,而是徑直走到了喻梓初麵前,初春的微風輕輕吹起她牛仔連衣裙的裙襬,也吹動著她酒紅微卷的髮根,一雙彎彎的眼睛似笑,卻又有著拒人千裡的莫測,她停頓未言,嘴角牽起一個標準的弧度,顯示著來人的禮貌。隨後,她將右手放在了喻梓初的身前,和她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老同學。”

“好久不見,晏江心。”

喻梓初感覺自己在拚命抵著牙關,牙齒卻在不自覺地抖動,慢慢地,血鏽味溢滿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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